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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迷茫时分

第五章 迷茫时分

1、

宇文翔跑回家里,,想起什么似的,跑到阳台上的工具箱里翻出一把手掌大的小铲子,跑回自己的卧室,像疯了一样铲着南面的墙壁。他一次又一次用力地铲着,白色的粉末如雪花般漫天飞舞,渐渐地墙壁的油漆剥落,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。

他看到墙壁里面真实的面貌,他呆住了,浅灰色的水泥墙上赫然有一个深色的人形的印记,显然是损毁后用新的水泥修补而成。他跑上前去,触摸着那冰冷的水泥,看到其中还夹杂着深红色的血迹。

他猛然明白了:昨天的那一幕幕并不是幻觉,而是真的,是我害死了妈妈!

像是被无声的雷击中,他感到浑身无力,瘫倒在地上,双手支撑着地面,失声痛哭起来。

泪水如决堤般一滴滴落下,滴在木地板上,溅起小小的水花。

他感到悲伤,愧疚,自责各种情绪像潮水一样吞没了他,他想逃跑却没有一丝力气,想狂喊却发不出声音,像是坠入了一个噩梦中,再也无法醒来……

这时爸爸闻声来到宇文翔的身后,看到剥落的墙壁,瞬间明白了一切,他紧锁双眉,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悲伤。

爸爸不知道说什么好,蹲下来,轻轻地拍他的背。

“原来……原来……真的是我害死了妈妈……你为什么要骗我……为什么要骗我……”

宇文翔扑到爸爸怀里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身体止不住地抽泣着。

“都已经过去了……”爸爸紧紧地抱住他,轻声在他耳边说。

过了好久好久,爸爸感到宇文翔在他怀里渐渐平息,抬起头望着剥落的墙壁,那眼神仿佛穿越了时空,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个下午。

“那是你七岁那年,刚开始学习灵术”爸爸悠悠地开始述说着往事“有天你正在午睡,梦中的你不老实把被子踢到了一边,妈妈上去给你掖好被子,却不想你突然灵力爆发,将她震飞,砸到墙上,那力量是如此之大,几乎将整个墙壁震塌,我闻声赶来时,你妈妈已受了重伤,我将她送到医院,紧急治疗,可是三天后,她还是重伤不治,离开了我们……我为了不让你有负罪感,封印了你这一段记忆,只告诉你妈妈是突然生病……”

原来是这样!原来真相是这样!宇文翔在爸爸的怀里,冷得发抖,再也说不出一句话……

2、

百里躺在病床上,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花板,这时看到宇文浩进来了。

“宇文伯伯,你怎么来了?”百里感到微微地诧异。

“听说你受伤了,特意来看看你。”

“我休息几天就好了,不要紧的,宇文翔呢?”

“他……唉……”宇文浩欲言又止,只剩摇头。

“他怎么了?”百里有种不妙的预感。

“你们是不是遇到了妖怪,可以唤醒人深藏的记忆?”

“难道宇文翔真的伤了他妈妈?”百里想起之前雪晴和宇文翔的对话,难道是真的?之前他还以为只是妖怪制造出来的幻觉。

宇文浩点点头,“是的,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,我怕宇文翔心中有阴影,所以就封印了他这一段记忆。”

百里陷入沉思,想起他痛苦的表情,才意识到宇文翔心中受到的打击实在巨大。

“你们到底遇到了怎样的敌人?你伤成这样,宇文翔还居然想起了他不该想起的事情。”

百里一五一十地把昨天的经过交代了一遍。

“没想到妖怪居然还有这样的能力,真是实力不容小觑啊。”然后说,“这么说多亏了你,若不是你小翔他……”

“猎妖师之间联手合作本来就是应该的嘛。”

“或许你会想为什么要你们去战斗,我们却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,我知道很残酷,但是这个世界总需要人去守护,这是我们猎妖师传承千年的使命,总有一天我和你爸爸都不在了,还需要你们年轻一代来守护”宇文浩用无比严肃,深沉的语气说。

“我知道,我知道”百里左手摸着后脑勺应着,心想宇文伯伯真是跟他爸爸一样,别看平时嘻嘻哈哈,一提到什么“猎妖师传承千年的使命”就严肃得要命,他早听他爸爸说得耳朵都长茧了。

东方也来了,“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?”

“你怎么也来了?”

“宇文伯伯都跟我说了”

她过来跟宇文浩打了个招呼,径直坐到他病床前拿起病历看,“居然断了两根肋骨,以你的速度怎么可能?”她眯起眼睛仔细搜索。

“都是犬子学艺不精,所以才害了百里。”宇文浩说道。

“怎么回事?”

宇文浩把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遍。

“难怪宇文翔一脸衰相,一个大男生怎么这么不堪一击,那你们两个不是都歇菜了?谁来守结界啊?”

百里笑着说“只有全靠你了好姐妹。”

宇文浩表情尴尬,“我一定会开导宇文翔要他尽快振作,也许都是我的错,我没有保护好他妈妈”

东方,“宇文伯伯您就别自责了,我不是那个意思,这几天我来负责值夜吧。对了,那个叫风黎的妖怪已经被我灭了。”

百里说“是么,这个弹琵琶的女妖也被我灭了。”

宇文浩说,“那么应该还有一个妖怪,你要小心,如果打不赢别硬拼,到时我要宇文翔去帮你。”

百里附和着说,“是的,过两天我就痊愈了,合力对付,才是上策。”

东方白了他一眼,心想你们是不是瞧不起我啊?冷冷说道“我提前布好灵阵,定要妖怪无法逃脱。”

百里不禁说,“小心驶得万年船。”

“我自有分寸,你好好养伤吧。”东方说完转身离开。

3、

“你怎么了?心情不好啊?”夏岚俯身对趴在桌上的宇文翔说。

“没什么”宇文翔说着扭过头。

可夏岚却看到他眼中有隐隐的泪光闪动,仿佛隐藏着无限的悲伤。

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我,夏岚心想,今天一上午他都这么有气无力的。

上午的课结束了,宇文翔像逃离人群般,跑了出去。

“哎——等等”夏岚也关切地跟着他跑了出去。

“你跟着我什么?”跑到梧桐树下,宇文翔停住了,没好气地说。

“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嘛”

“我的事不用你管”

“哎”夏岚情急之下,竟然跑上去抓住了他的手。

他猛地甩开她的手,“你干嘛?怎么这么讨厌啊?”

听到这句话,夏岚愣住了,我只是想安慰他一下,居然被他说“讨厌”,难道真的是黄百灵说的,他喜欢的是东方闻樱?

“好,我只问一句,”夏岚深吸了一口气,镇定下来说“你是不是喜欢东方闻樱?”

宇文翔听到这一句似乎也有点吃惊,他望着夏岚,眼中神情复杂,最后像下定了决心般说,“是的,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在跟着我了”

说完,他转身快步离去,再也没有回头。

夏岚却望着他的背影,感到无限失落,原来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么?

她自嘲地笑起来,眼中却泛起了泪光。

4、

百里半躺在病床上,用宇文翔拿来的彩铅画画,这时,他突然看到黄百灵提着一个盒子,走到病房门口,很客气地问走廊里的护士“请问百里云轩是住这个病房吗?”

百里躺在床上,愣了一秒,然后不禁招呼到“黄百灵?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?”

“当然是宇文翔说的。”黄白灵发现了他,像花朵绽放似的,露出笑容,“他说你受伤住院了,所以来看看……”

“可是……现在是上课时间啊”百里想了想,今天不是星期四么?

黄百灵笑笑不说话,心想,当然是为了避开其他闲杂人等啊,如果等放学,宇文翔、东方没准会来,那还有什么意思。

百里有点受宠若惊地想,不会是为了我专门请假吧?想到这里,不禁有点手足无措起来。

黄百灵将盒子放在他床头打开,“我特意为你做了蛋糕,不知道你喜不喜欢?”

百里闻到蛋糕的香气,立马坐了起来。

黄白灵注意到他身上的绷带,突然大叫道“哇,你伤得好重!”黄百灵不由得凑近了看,白色的绷带上,还有淡淡的血迹渗出。

“不,不要紧。”百里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上衣,不自觉地把毯子拉起来盖在身上,

黄百灵也意识到这点,忙转过身说,“不好意思,我不是有意的。”

“呃,没关系”百里一动,牵扯到伤口,痛得直咧嘴。心中不禁疑惑,为什么东方进来的时候没有意识到呢?也许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把东方当成女生把。

过了几秒中,黄百灵转过身,看到他的表情,“一定很痛吧”眼中有泪光闪烁。

“一点小伤不算什么”百里挤出一个微笑,不知为什么居然有点感动。

“那我喂你吃吧”

“那怎么好意思”

“有什么关系,你受伤了嘛”说着,黄白灵拿出准备好的勺子,挖了一块蛋糕,不由分说,喂到百里口中。

百里尝了一口,只觉得那蛋糕,甜而不腻,松软可口,入口即化。

“好吃不?”

“这是你自己做的?”百里不可置信地望着她。

“是啊,做了一上午呢,这可是我招牌的慕斯蛋糕。”

“没想到你是,烘焙达人啊。”

“哪里,哪里,都是在网上看教程,瞎做的”

“你太谦虚了,我看你的蛋糕也可以拿出去卖了。”

“呵呵,谢谢你的夸奖”心想太好了,忙了一早上,没白忙。

最后,百里觉得不那么痛了,有春风拂面的感觉。对于一个吃货而言,美食是最好的灵药。

“咦,你喜欢画画啊?”黄百灵看到百里在画画,画中心是一块蓝色的石头,周围却都是黄色的石头,蓝色的石头尖锐而棱角分明,黄色的石头却圆润光滑。

“你猜这幅画叫什么名字?”

“我不懂画的……”她连忙边摇头边摆手。

“画不是用来懂的,而是用来感受的,随便猜一下嘛,有什么关系。”

“那我试试,你可不要笑我”

说完,黄百灵专注地盯着画看了一分钟,仿佛在看数学试卷上不会做的证明题,突然目光变得深邃,自顾自地说道“不知道为什么,我只觉得这个蓝色的石头好孤独,就像一个人身在人群中,却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,他大喊,却听不到回应,他欢笑,却没有人与他分享,他流泪,却没有人会在意,人们甚至记不住他的名字,即使记得,也不过只是名字而已……”

百里静静地听完,突然大笑起来,“哎呀,你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,这幅画的名字——就叫‘蓝与黄’啊!”

黄百灵囧得一脸通红 “我就说我不懂画嘛,你偏要我说。”

她尴尬地站起来,“呃,那个,我先走了,下次再来看你。”

黄百灵走后,百里楞楞地望着空空荡荡的走廊,突然有些发愣,他不敢告诉黄百灵,这幅画的名字就叫——“孤独”。

5、

第二天,放了学,东方在快餐店买了个汉堡,边吃边来到学校,看到二楼居然还有亮着灯,皱了皱眉。

“不是已经停止晚自习了吗?怎么还有人?”她走上二楼,往教室里望,只见一个男生,带着厚厚的眼镜,还在那低着头做题。

“东方上去敲了敲门,怎么还不回去。”

男生抬头,以为她是值日的学生,说“我做题做忘了”

“那就快回去,这里危险”东方想到还有一个妖怪没有出现,灵力已经恢复可能很难对付,而且还会有新的妖怪冲破结界出来,直觉中今天必有一战。

“是么,都说有什么妖怪,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。”

东方没好气地说,“你不走还要我来背你么”东方地想,妖怪都来了好几拨了,这人是有多迟钝,估计是做题做傻了。

“你一个小姑娘在这里不怕危险吗,要不我送你回去吧。”那个男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,上去拉她的手。

东方本能地把手一转,一个大背,把他甩了出去。

他在地上疼得直叫唤。

“我们素不相识,就动手动脚,有没有一点礼貌?”

他意识到自己的无礼,但也不至于这样吧。他爬起来,捡起眼镜,幸好没有碎,急忙解释,“我看你一个小姑娘,怕你遇到危险……”

东方最讨厌别人叫她小姑娘,气不打一处来,上去揪住他的耳朵,说,“限你十秒钟内离开这里,否则我将你从这里扔下去你信不信?”

“疼——疼——,我知道了” 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妖怪嘛,真的很危险啊。

东方开始数数“一……二……”

他抓起书包,逃也似的,一溜烟跑了下去,口里喃喃念着,“原来真的有妖怪,原来真的有妖怪。”

东方看着他离去,回到教室关了灯,然后下楼,来到学校的后山。

她在异界之井旁,盘腿而坐,开始专心地布灵阵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她感到一个灵力极为强盛的家伙逼近。东方睁开眼,只见一个有着球型身躯的妖怪,摆动着细长的四肢朝她跑来。

“你也是猎妖师?”对方用沙哑的嗓音问她。

东方皱了皱眉,并没有搭话,心想最后一个妖怪终于现身了,而他敢出来挑战,估计是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。

“问你话呢,好歹也吱一声啊,真没有礼貌”妖怪叉着腰,气恼地问。

“我没有兴趣和怪物聊天。”东方冷冷地说。

“怪物?我这么完美的身材,你居然说我是怪物?”他转了一圈,像模特走秀一样,展示他那圆滚滚的身材,细长的四肢,以及一个茶壶盖似的脑袋。

东方忽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,胃里一阵翻涌。

他还自顾自地说道,“你们人类的审美真的有问题,球形是天地间最完美的形状,你完全不懂。”

“等我把你这个球,一剖两半,看你还怎么臭美!”东方懒得跟他废话,一挥手,灵阵中的无数雪花镖飞出。

妖怪吓得把四肢和脑袋缩到球形的身体里面,瓮声瓮气地说“什么叫这个球,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圆虚公子。”

这时,无数雪花镖撞击在他身体上,叮叮当当地响,但毫发无伤。

东方大惊,不知道他身体是什么材质做的,她的攻击居然毫无效果。

“真是太没有礼貌了,不给你点颜色瞧瞧,不知道我圆虚公子的厉害”说着,他球形的身躯,散发出淡黄色的光晕,如一颗流星般向东方撞了过来。

东方操纵灵阵中的雪花镖,急速旋转,像一个钟罩般将自己护在中心。

圆虚撞击在那“钟罩”上,猛地被反弹了出去,在地上滚了数十米,他才伸出四肢,挣扎着站了起来,震惊道,“原来你是东方世家的后人?”

东方哼了一声,“算你还有点见识,我的灵阵攻防一体,遇到我算你倒霉,现在束手就擒,我还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。”

“好大的口气,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攻防一体”,说着,他又将四肢缩回到球形的身体里,原地飞快地旋转了起来,黄色的光晕笼罩了他。

东方心想不好,看来他要来真的了,凝神汇聚灵力,开始防御,灵阵中所有雪花镖都绕着她旋转起来,形成防御阵型。

可圆虚如一颗流星般冲了过来,在她的灵阵中横冲直撞,把雪花镖冲得七零八落。

“什么攻防一体的灵阵,也不过如此”圆虚在东方的不远处悬空自转着,脑袋藏在身体里瓮声瓮气地说,“兵法云,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,你的招数我都看过了,该束手就擒的是你吧。”

东方心中气急,暗骂“晕死,最怕妖怪有文化了。”

“这次也该我出招了,”说着他再次旋转起来,眼看就要朝东方撞来。

东方心中默念着,“镇定,镇定”,她知道操纵灵阵一定要专注,越专注灵阵的威力越大,一旦心意动摇,那灵阵就不堪一击。于是闭上眼,静下心来,将灵阵中的雪花镖布成了九层防御罩。

妖怪冲过来,被弹了出去,又冲过来,一次又一次。

一层层防御被冲破,东方却还在死守。

只剩最后防御,东方再也顶不住了,站起来就逃,想着还是保命要紧,于是无数幻影出现,她起身就跑。

圆虚哇哇大叫“想逃,哪那么容易”,急速撞向每个幻影,一个个被撞散。

最后东方本人被撞飞,倒在地上,血从嘴角流了出来。

“雕虫小技!”妖怪得意地走到她身边。

东方伏在地上,悲愤绝望一股脑涌了上来,为什么我每次都碰到这么变态的妖怪,为什么我就没有个人帮忙,为什么我要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么丑陋的怪物?

妖怪再次冲过来,一脚踩在她的身上,叫嚣着“你应该感谢我,只用了三成功力,否则你早就被碾成肉酱了。”

“你要干什么!”东方挣扎着抬起头,愤怒地喊。

“我的任务是将九龙鼎带回妖界,留你一命好作为人质。”

东方肺都要气炸了,一天到晚拿我当人质,就看我好欺负是不是?这愤怒化为她的力量,让她忘了疼痛,猛地跳了起来,扔出雪花镖,击中妖怪的眼睛。

妖怪捂住眼睛,哇哇大叫。

东方转身就跑,跑了没两步,却痛得瘫倒在地上,东方惊恐地发现自己左腿骨折了,一动就钻心的疼。

妖怪大怒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说着,又朝她撞了过来。

东方知道再避无可避,绝望地闭上眼睛。

她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,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,但再也感觉不到痛苦……

“你没事吧?”不知多久,只听到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,在自己耳边想起。

东方睁开眼,看到一个男生正低头看着自己,浓眉大眼,眼中有着无限的温柔和关切。

“你是?”她觉得似曾相识,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。她恍惚中以为难道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,这是天上的神仙?

“我是南宫望,你不记得我了?”

回忆如潮水般涌来,东方想起来了,南宫望是南宫世家的传人,他们六年前见过面,只是没想到的那个其貌不扬,沉默寡言的男孩,现在居然长成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。她记得他比她大三岁,那么现在应该是19岁,听她妈妈提起过,他现在在山东读大学。

“原来你也来了。”东方笑笑,原来这漫长的黑夜中,她不是一个人。

“不好意思我来晚了。”他挠挠头,笑了起来,突然看到她的腿渗出血迹,“你受伤了?”

东方终于回过神来了,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,不禁脸一红。“这点小伤不要紧。”东方忍着疼痛,站了起来。不知怎么的,南宫望的声音,有种令人安定的功能,她不再感到恐惧。

“你是什么人?”妖怪尖利的叫声再次想起,绿豆般的小眼睛冷冷地盯着两人。

东方才想起还有敌人在侧。原来刚才是南宫使用防御结界,帮她抵挡了圆虚的攻击。

南宫,转身说道“在下南宫望”抱拳失礼。

“原来是南宫世家的么?”

“正是,我是南宫世家第三十九代传人。请问阁下尊姓大名?”

妖怪愣了一下,没想到他这么有礼貌,回答道“在下是四灵将之一凤大人手下的副将圆虚。”

“幸会,幸会。”南宫望低头作揖。

东方听得心中气急,大哥,你这是要演古装剧么,还不赶快把他一箭射死,废什么话啊?转念一想,或许是他想争取时间让自己疗伤?于是急忙暗中运转灵力,开始疗伤,血渐渐止住,腿也不那么疼了。

圆虚看到南宫望彬彬有礼,怒气稍消。“果然还是南宫家的有教养,比起东方家的小丫头有教养多了,你去把九龙鼎给我找来,我可以饶你们不死。”

“可是,九龙鼎是宇文家的圣器,我说了可不算啊。”南宫望把手一摊,一脸无奈的表情。

“那你去把宇文世家的跟我找来,但这个女娃要给我留下当人质。”

“不好意思,抛弃同伴这种事我们南宫家的可做不出来。”他挡在了东方身前,语气突然变得严肃,“消灭妖怪是我们猎妖师的使命,只有得罪了。”

说着,他手中凝出一把散发蓝色微光的弓,一支箭搭在了弦上。

妖怪皱了皱眉,他发现这个南宫望虽然彬彬有礼,但坚毅沉稳,灵力强盛,貌似比东方家的小姑娘还难得对付。而且他听说南宫世家的追魂箭,箭无虚发,绝对命中,被称为猎命一族。转念一想,东方家的灵阵他都不怕,南宫家的箭或许也只是徒有其名而已,于是他站着没动。

此时,蓝光一闪,南宫出箭了。

妖怪惨叫一声,低头发现箭射进了他的身体,大约一寸,心中大惊,没想到他的身体是世间至坚的冰魄玄玉凝结而成,刀枪不入,居然被南宫的箭所伤。

圆虚气得把箭**,将四肢缩到身体中,急速地移动,叫嚣着“看你还能射中我么?”

南宫再出一箭,箭从他身边飞过,

妖怪得意的说,“没射中,看来南宫世家也是徒有虚名。”

正说着,刚才的箭飞了回来,射中了他的后背。

圆虚惊讶地无以复加,好半天明白了,他的箭也是灵力凝成,所以受其控制,难怪说南宫家的箭每一箭都会命中。

南宫再发数箭,全部命中,而且一箭比一箭射地更深。

圆虚大惊,如果箭射中元神,他就玩完了。于是只有拼命了。朝他撞去。

南宫望,集中精神,激发灵力,迅速建立了一个钟型的防御结界,将自己和东方罩在其中。

圆虚撞击在结界上,被弹了出去。

圆虚暴怒,飞快地旋转着,再次猛撞了过来。

东方忍不住说“小心!”

结果话音未落,南宫望的结界就如玻璃般碎裂。

最后关头,南宫转身将东方抱在怀里,两人一起被圆虚撞得飞了出去,摔落在十几米外的地上 。

东方被南宫护在怀里,忽然有种莫名的感动。

南宫挣扎着爬起来,说道“你快走,我来对付他”,说着凝结出一个球形的结界,像气泡一样把东方包裹住,缓缓升起,将她送走。

东方没想到强敌在侧,他却不顾自己安危,为她撑结界,隔着结界,她看到他在圆虚的攻击中狼狈地躲避。

最后妖怪还是击中他,保护东方的球形结界也应声而碎,东方落了下来。

东方毫不犹豫跑回到南宫身边。

“你怎么又回来了?”

“抛弃同伴这种事,我们东方世家也做不出来。”

“这妖怪远比我想得要厉害。能救一条命是一条命,你快走吧。”

那就一起死吧。

哎呀,南宫无可奈何叹了口气,想了想说,“好吧,那就赌一把,我唯一能取胜的机会就是使用绝技爆裂箭。但蓄力的时间很长,而且无法同时维持防御结界。我不确定能在他击中我们之前发出。”

东方说“那你先帮我争取点时间,我来布灵阵防御。”

“万一他发现怎么办?”

“放心,我的灵阵只要不攻击,就无色无形,妖怪绝不会发觉。”

南宫依然犹豫着。

东方不满地说“我们东方世家的防御力可是在四大世家中排第一的啊。”

南宫此时放心地笑了,“说的也是,那防御这边就交给你了,你需要多久?”

“最少五分钟吧。”

“那么长,妖怪怎么可能等那么久?”

“你就跟他聊天,假意答应他的要求嘛,他为了得到九龙鼎不会轻易杀我们”

“哦,那我试试。”

东方坐了下来,安静下来,其实她知道虽然东方世家的防御在四大世家中排第一,可那需要十分专注,而她却总是会分心。但不管怎么样,她要为了他试一试。

妖怪看到两人都受了伤,闲庭信步似的走到他们面前“还要继续挣扎吗?”

南宫望,果然话风一转,“求英雄饶命,你什么要求,我都答应你。”

“很好,果然还是南宫家的识相些,我的要求很简单把九龙鼎找来给我。”

“大哥,我都说了九龙鼎是宇文家的圣器,我也没办法拿来给你。”南宫望一脸诚恳地说。

“那你就去跟宇文家的说,要他拿九龙鼎来换东方家小丫头的命。”

“这个没问题,”南宫想了想说“可是,宇文家为什么要拿圣器来换东方家小丫头的命呢?他们两家也没什么交情啊。

圆虚要被他气死了,懒得跟他废话,“那就把宇文家的跟我找来!”

“好吧,这个绝对没问题”,说着站起来要走,然后摔倒在地,“啊,我受伤了,要休息一下才能去。”

“少跟我耍花样!”圆虚皱着眉,瞪着他。

“你自己撞得我,你攻击力那么强,骨头都撞碎了,你不知道啊。”

圆虚想想也是,刚才是自己出手太重,“那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。”

南宫想到东方只要5分钟,一刻钟足够了,便说“好吧”

妖怪在地上坐了下来,守着他们。

过了不久,南宫估计东方已经布好灵阵,于是退到东方身边。

无数紫红色微光的雪花镖在黑暗中显现了出来。

圆虚大怒,“原来你们合伙在骗我。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。”

东方操纵灵阵中无数的雪花镖旋转起来,一层又一层,仿佛如夜晚的星河。

南宫搭弓射箭,两人如雕像一般,仿佛从很久很久以前,他们就屹立在这里一样。

圆虚撞击在上面,猛地被弹开,他惊讶地发现东方的灵阵比之前更强,而且他数了数共有九层,但他也知道如果南宫发出箭,如果击中自己元神,自己必会灰飞烟灭,必须在南宫射出箭之前攻破东方的防御灵阵。

圆虚不断地撞击,东方的防御灵阵一层一层被攻破,东方却心如止水,她觉得不能辜负南宫望的信任,更重要的是,她要证明自己不是个拖油瓶,她也能帮得上南宫的忙。

最后一层防御被攻破的同时,南宫发出爆裂箭,那箭射穿了圆虚的身体,爆裂开来,妖怪尖叫着化为碎片,其元神也直接散佚在天地间。

南宫将东方横抱起来,将她送到最近的医院打了石膏,最后送她回到了她租的房子里。

6、

晨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,照在东方闻樱的脸上。

东方睁开眼,爬起来,踢开被子,“啊”她痛得叫出声来,又瘫倒在床上,腿部的剧痛传传来,她紧咬着牙,汗水顺着额头留下。

本来她昨天已经御使灵力周身流转,已经不那么痛了的,只是她这一用力,又动了筋骨,才又痛了起来。

东方突然睁开眼,竖起耳朵听,貌似她听到了敲门声。

这个时间,怎么会有人到她这里来?难道是错觉?她寻思着,毕竟她的住处只告诉了宇文一家而已。

这时,更清晰的敲门声传来。

“到底是谁?要是搞推销的,老娘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。”她气恼地拿被子蒙上头,只装没听见。

“东方,你起来了吗?我是南宫望。”敲门声停住了,一个浑厚的男声从门外传来。

“南宫望?”她听到这个名字,只觉得心跳突然变快,“他明知道我昨天受伤了还跑来打扰我,诚心是跟老娘作对吧!”她忿忿不平地嘟囔着,却急忙爬起来,一边穿好衣服,一边应着,“等一下,我马上来了!”

“你慢一点,我等着你。”

好一会,她才洗漱完毕,打开门。

只见南宫望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大包小裹,塑料袋里装着各种蔬菜肉类,还有鸡蛋。

东方愣了两秒,诧异道“你这是要来开餐馆啊?”

“你腿受伤了,不方便出去吃饭嘛,所以我就带了点食材来给你做饭啊”南宫望,说着望着她微微一笑,

东方又愣住了,不知道为什么,南宫望的声音和笑容总有一种使人安定的力量,东方觉得自己心情都似乎好了起来。

“怎么不欢迎我啊?”南宫看她半天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。

“哪里,哪里,你快进来吧。”东方回过神来,忙侧过身让他进屋。

一让他进来,东方就后悔了,她发现屋里乱得一团糟,脏衣服随意地堆在桌子,椅子上,地上各种罐头盒子,方便面的袋子,说起来,她除了能把自己收拾干净,本来就不擅长整理房间,加上这几天忙着收妖,更是没时间整理。

而南宫似乎没有太在意房间的杂乱,一个人跑到厨房把食物都放下来。

也许男生的屋子都这么乱,习惯了吧,东方心想着,算了也许南宫也把自己当女汉子,或许按男生的标准,她的房间还不算太乱吧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?”

“当然是宇文伯伯告诉我的,他说你一个人没人照顾,本来他亲自要来的,可我想他毕竟还要上班,所以我就自告奋勇的来了”

东方心里忽然一阵温暖,原来自己还是有人记挂的。

“你喜欢吃什么?牛肉面可以么?”

“随便什么都行”

“好那你先休息吧,我一会儿就弄好。”

东方听到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,急忙忍着腿疼,将地上的垃圾扫到角落,把脏衣服全部塞到衣柜里,又赶紧拿了抹布擦桌子。

不一会儿,牛肉的香味从厨房传来,南宫望端着一碗牛肉面出来,左手端着一个盘子放着一个煎鸡蛋。

“我的手艺比宇文翔肯定是不如,但应该还算好吃吧”

东方吃着牛肉面,忽然感到鼻子酸酸的,说起来,每天她都是在快餐店拿个汉堡就往学校跑,好多年都没有真正坐下来吃一顿早餐。

说起来,已经好多年了,好像自从爸爸和妈妈离婚去美国以后就是这样子,而妈妈根本就不会做饭,一日三餐不是去餐馆,就是叫外卖。

“干嘛对我这么好?”

“你是女孩子嘛,总是需要人照顾的。”

东方突然抬起头,望着他神情复杂。

“你怎么了?”

“我有点不舒服,你快走啦”说着东方抓着

“怎么不舒服?要不要我帮忙?”南宫被她拖着,也不敢用力只得跟着她走到门口。

“不要紧,休息一下就好,你快走吧。”说着她砰的关上了门。

南宫望站在门口,一头雾水,但想到可能女生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讲,于是呆立了一会儿,说道“那我中午再来给你做中饭。”

东方在屋里,紧捂住嘴,听到南宫的脚步声远去了,才在牛肉的香气蒸腾中,扶住椅子,失声痛哭起来。

到底怎么了,这到底怎么了,她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,好像自从南宫望进门开始,自己就不正常了。仿佛是心中的某个隐秘的闸门被打开,她再也忍不住,泪水如决堤般。

她从不在人前落泪,所以不得已只得把他赶走了。

“你是女孩子嘛,总是需要人照顾的”南宫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荡。

而另一个声音也在她脑中想起,“不要把自己当女人,要做猎妖师,就要忘掉自己是女人,战场上妖怪不会因为你是女生就放你一马,你要活下来就必须和男人一样强悍,甚至比他们更强”

从来没有人把她当女生看待,甚至包括她自己。他们都以为她够坚强,够独立,却不知道她其实心底还是8年前那个十岁的小女孩,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,渴望一个坚实的肩膀。

而这一切就在他爸爸远渡重洋那一天,变成了可望不可即的愿望。

从那一天起,她就告诉自己不再是个小女生,要独立要坚强,可她越是这样,越渴望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大哭一场,就在刚才她甚至都怕自己控制不住扑到南宫望怀中。而这种事她绝对不允许发生。

7、

第二天下午,东方拎着一篮水果,站在南宫望和百里云轩合租的房子外轻轻地敲门。

门开了,南宫微微地诧异,说“是东方啊,你怎么来了?”

东方看到南宫的那一刻楞住了,她呆呆地看着他饱满的胸肌,下面是八块腹肌,再下面是……一条浴巾。

突然意识到什么,东方尖叫一声,灵起水果篮转身就跑。

“哎,东方,别走啊。”南宫一头雾水,看到她篮子里的苹果、火龙果洒落了一地。

南宫想去追她,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没穿衣服把她吓到了。

只听东方慌张地边跑边说,“我等一下再来。”

南宫迅速关上门,回到屋内,穿好短袖和短裤。

过了一会儿,又传来了敲门声,

他开了门,看到满脸通红的东方,急忙解释道,“不好意思,我刚才在洗澡,我以为是百里,所以就……”

“没关系,没关系,只怪我冒昧打扰。”东方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,急忙打断他。

“你腿好了?”南宫关切地问。

“嗯,已经不碍事了,谢谢你这些天照顾我。”说着将水果篮递给他,。

“不会吧,东方大小姐还会跟人说‘谢谢’,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”这时,百里进来了,吃惊地说,“上次救了你一命,都没听她说一句谢谢,这什么情况啊?”

“你不要瞎说。”东方语赛,脸红。

“居然还有水果篮?”百里看到东方这种女汉子居然会脸红,仿佛明白了什么,抱着手臂故作深沉地说,“果然身材高大的肌肉男待遇就是不一样啊……”

“说了要你不要瞎说”,东方生气地从果篮里抓出一个橙子,朝他扔去。

百里没想到她突然发难,躲闪不及,橙子砸到他身上,崭新的衬衫上沾满了黄色的汁水。

他像一尊佛像一样僵住了,心中无声地怒吼着,这是我新买的衬衫啊!

“你们两个别闹了”,南宫忙抽了餐巾纸,上去给他擦。

东方才意识到自己太失态了,不会让南宫误以为她很凶吧,忙改了口气说“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,你脱下来我帮你洗吧。”

百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,这怎么回事啊,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,然后冷冷地说,“你还会洗衣服,我才不信!”

东方想到自己确实没洗过衣服,从来都是扔洗衣房,连洗衣机都很少用过,但百里越是这样说,她越来气,挤出微笑,说“还是我来吧。”跑上去上去三下五下把百里的衬衫脱了下来。

百里仿佛受了更大的打击,呆在那里。

东方不理他,转身离开,微微鞠躬“南宫,那我先告辞了哈。”

南宫笑笑,“有空常来玩。”

百里忽然有种被**的感觉,双手捂着胸前,“尼玛,一个女生怎么能这样……”

好半天才平复了情绪,然后眼睛一亮,仿佛明白了什么,转身对南宫望说“你完了,被她看上了。”

南宫望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,“你别乱说了,你跟我开开玩笑还可以,不要和东方这样的女生开这种玩笑的。”

“大错特错,第一,她不是女生而是女汉子,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,第二,我并没有开玩笑,她对别人那么凶对你这么好,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吧?”

“不可能吧,她也只是送个水果表示下谢意而已,你就别瞎想了。”南宫挠挠头,一脸地迷惑。

“爱信不信,不相信算了。”百里撇撇嘴,也懒得再说。

8、

“爸爸,有点事我想告诉你。”宇文翔一脸严肃的对爸爸说。

“什么事你说啊?”

“你可以坐下来吗?这件事对你而言也许很重要”宇文翔低着头,瓮声瓮气地说道。

“到底什么事?”爸爸狐疑地望着他,没想到他几天不说话,第一句话却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。他坐下来,望着他。

“我已经决定了,从今天起,我不再是猎妖师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?”爸爸听到这句,腾地站了起来。

“我说得很清楚了,我不想再当猎妖师。”宇文翔说着,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冷定的光。

“那怎么行,猎妖师是我们宇文世家千年相传的使命。”

“够了!不要在跟我提什么千年百年,那跟我没关系……”宇文不想再听他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。

“你再说一遍?”,红着脸怒视着他,大吼道。

宇文翔震惊望着爸爸,没想到一贯温和的爸爸会因此而暴怒,但他心中的怨气却也像决堤般倾泻而出,他一梗脖子,同样大吼道

“为什么我必须要做猎妖师,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活?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?告诉你,我不想一天到晚跟妖怪拼个你死我活,更不想看到我最亲近的人再因我而死……”

“那些事只是意外。”听到这里,宇文浩的语气也放缓了下来。

“那不是意外,只要我是猎妖师,我身边的人就都会死!”

“妈妈并没有怪你……”宇文浩的肩膀轻微地颤抖起来。

“可是我会怪我自己,我会自责一辈子,你知不知道?”再也忍不住,宇文翔的泪水夺眶而出,大声哭喊道。

“你其实不必这样对自己。”宇文浩望着他,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悲伤。

“总之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,我再也不会当猎妖师!”他望着宇文浩,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。

“啪”一记响亮的耳光击在宇文翔脸上,宇文烈听到这话,气得发抖,“如果我们宇文世家传承了千年的使命,对你而言都不重要的话,那你就不再姓宇文,不再是我儿子!”

“不是就不是!从今以后,我就不再是你儿子!不再姓宇文!”宇文翔大吼着,转身拉开门,跑了出去。

“那你跟我滚,永远不要回来!”宇文烈望着儿子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,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,他无力地靠着门框,缓缓地坐下来,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……

9、

宇文翔一个劲儿头也不回地跑,直跑到玉屏山顶才停下来。他在山顶上坐下来,山间风吹拂着他,过去10年的记忆如水底的气泡一样冒了上来。

从七岁起他就在这山中修行,寒来暑往,他不间断的吸收着灵力,化作自己的力量,他像熟悉自己的家一样熟悉这山上的一草一木。

他从出生起就背负着猎妖师的使命,只是今天他再也承担不下去了……

他望着远处小镇的万家灯火,仿佛听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,听到杯盘碗盏碰撞的声音,听到母亲呵斥孩子的话语,这时一阵冷风吹来,他打了个寒颤,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。

“你这家伙体力不错啊,跑这么远。”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想起,接着是一阵强劲的翼风扫来,他回头只见百里云轩收了宽大的羽翼,落在他身后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宇文翔有点诧异。

“当然是你爸爸要我找你回去,你呀,这么大的人,真叫人不省心。”百里一个健步奔上去,照他的头拍了一巴掌。

“他是找你来说服我的吧?我不想听。”宇文翔没好气的应着,跑了开去。

百里看着他的背影,也不追,只在他身后大喊道,“你好歹救你一命,你就这样跟我说话?我的肋骨到现在还痛呢。”

这话仿佛无形的绳索,牵扯着宇文翔,他停下了脚步,回过头,望着百里小声地说“对……对不起。”

“你个二货,我什么时候怪过你。”百里一阵风般来到他跟前,抓住他的手,“跟我回去吧,免得你爸爸担心。”
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。”

“你爸爸已经跟我说了,不该剥夺你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。”

“真的?”宇文翔凝视着他,眼睛发亮。

“你看我像是满嘴跑火车的人吗?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他老人家还说了,不管怎样你都是他的儿子,以后猎妖师的一切责任由他来担。”

宇文翔听到这里,眼中泪光闪闪,心中百感交集。

“好了,跟我回去吧”

“我还想一个人静一静,你先回去吧。”

“那我陪你。”

宇文翔拗不过他,想到如果赶他走他也不会走,而且论速度他也跑不过他,就在山顶上,又坐了下来。

百里也坐在他身边。

两人就这么在夜色笼罩的山顶,望着远方小镇上的万家灯火,一阵沉默。

“其实,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……”过了很久,百里突然开口了。

“啊?”宇文翔侧过脸,吃惊地望着他,他从未见过百里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。

百里依然望着远方,目光深邃,继续说道“那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,我也跟我爸爸发誓说,再也不想当猎妖师,再也不要每天训练要深夜。”

“然后呢?”

“然后我爸爸跟我讲了一个故事,于是我就再也没有说过类似的话。”

“什么故事?”

“你想听?这个故事有点长。”百里侧过头,注视着他。

宇文翔认真地点点头。

“那是大概二十年前,我爸爸为了画画去沙漠采风,他走到沙漠深处,车子没汽油了,一个人在沙漠中迷了路,眼看弹尽粮绝,最后晕倒在地。醒来时,被一个老妇人所救,她一个人住在沙漠中的一片森林中。我爸爸很吃惊地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,她就告诉了他。原来她是在这里种树的。我爸爸才震惊地知道,沙漠中那十几公顷的森林全部都是她几十年来所种!

我爸爸十分好奇问她的经历,她才告诉他:年轻时她做生意赚了些钱,突然就觉得想做些什么,她没有文化,但从小就喜欢植物和小动物,于是她决定在山上种树。她请人种树,自己身先士卒地跑在最前面,买树苗,一个个栽下去,并且坚持为它们浇水。

可是她的老公不理解她,说她疯了,劝她回城,她不听,最后他离她而去回到城里。于是她就一个人带着她三岁的儿子在山里继续种树。但是三年后,她把她攒的的几千万都花光了,除了一片树林她一无所有。她的家人都劝她,而她不肯。辞退了工人,继续种树。

直到有一天,她惊恐地发现她的儿子被野狼叼走,尸骨无存。她终于受不了这打击,生了重病,这次连她自己也动摇了,这样不惜代价地种树,真的值得吗?

可是病好以后,最终她还是回到了沙漠里,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停止种树,沙漠就会继续前进,直到吞没她身后的村庄,无数的村民就会流离失所。可我爸爸依然不理解,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坚持?毕竟种树不是她的义务。最后那个老人,对我爸爸说‘这世界上,很多事情你都尽可以选择不做,甚至可以不去关心,你不用管大米是怎么种出来的,不用管房子是怎么盖起来的,但是,总有什么事,你做了,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意义。’”

百里沉默了,宇文翔望着他的眼睛,仿佛有着某种坚定的光,他从未想到百里也有这么严肃的一面。

“我要讲的故事讲完了,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,该回去了吧?”百里回过头看他。

“我,还是有些事没想清楚。”宇文翔低下头。,

“没关系,想不清楚以后慢慢想嘛,只要你记住,不管你选择什么,我和你爸爸都一样支持你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那想好了就回家吧,别让你爸爸担心。”说完,他一展翅飞下了山崖。

宇文翔看着他的翼影在空中盘旋在万家灯火之上,觉得他是那么孤单,却又那么高傲。

10、

第二天,宇文翔一天没来上学。

夏岚忍不住又看了看身边的空位,不知为什么有些失落,既然他已经说了那样的话,为什么自己还是放不下他呢?她原以为找到了一个知己,找到了一个可以分享心底最隐藏的秘密的人,找到了一个在你坠入深渊时可以牢牢抓住你的手的人,结果到最后却发现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……

夏岚漫不经心地听着老师讲课,但终于还是忍不住,扭头问百里“宇文翔今天怎么没来?”

“这个……”,百里想起昨晚的事,不知该怎么回答,“我也不清楚,也许是心情不好吧。”

“哦。”夏岚应了一声,一脸的失落。

百里忽然想到也许夏岚的话宇文翔会听,虽然自己没有权力替宇文翔选择什么,但却还是希望宇文翔能够振作起来做一个猎妖师,和他并肩战斗。

于是到了中午,百里把夏岚叫到操场上,对她说“我有个不情之请,你能帮我个忙吗?”

“我?什么事?”夏岚微微地诧异。

“下午放学了,有空去找宇文翔聊聊吗?”

“他到底怎么啦?”夏岚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关切。

“怎么说呢,心理上受了点刺激吧。”

“能详细的告诉我吗?”夏岚想起之前宇文翔一直眼神呆滞,似乎眼中还泛着泪光,其实早就在为他担心。

百里只好把这些天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她。

“你是说,他妈妈是因为他……” 夏岚听完倒抽了一口凉气,震惊地望着百里,她仿佛有点理解了宇文翔心中的痛苦。

“是的,貌似就是因为这个,他决定不再当猎妖师。”

“那我能做什么?”

“我希望你能去找他谈谈,让他振作起来,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。”百里望着她,眼光一亮。

“他为什么会听我的?”夏岚想起昨天宇文翔的话,眼中是无尽的失落,“说到底我和他也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而已……”

“你在他心中怎么可能只是普通同学?那次他可是豁出性命也要救你,你忘了?”百里急了,忙反驳她。

“可是——”夏岚第一次显得激动,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“可是他说他喜欢的人是东方闻樱!”

“啊——哈——哈”,百里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,不禁大笑起来。

夏岚跺脚急道,“你笑什么!”

好半天,百里才止住大笑,神神秘秘地说“他这么说你也信?”

“他亲口说的我为什么不信?而且你不是也说过他们是青梅竹马。”

“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个话?”

“是黄百灵告诉我的。”

百里一脸黑线,没想到黄百灵这么八卦,“好吧,我是说过,因为他们小时候确实是一起长大的啊,但不意味这他们现在怎样啊。如果你相信我的话,宇文翔和她不是那种关系,他一定是骗你的。”

“你凭什么这么说?”

“这个……”百里想了想,好吧告诉你也无妨,但你要保证不能再跟别人说

“没问题,你放心吧”,夏岚答应着,心想,我又不是黄百灵。

“因为宇文翔的母亲正是东方闻樱母亲的亲姐姐,换句话说东方闻樱是宇文翔表妹。”

“真的么?”,“那宇文翔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?” 夏岚将信将疑地望着他。

百里只好耐心地解释“因为这件事是禁忌,四大世家之间不能通婚,而宇文翔的母亲也因为此被东方世家排除在外,只有东方的母亲还和她保持联系,还经常将幼时的东方闻樱放在她家托她照顾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夏岚心情稍微好了一点,“可东方是他表妹,也不代表他不能喜欢他。”

“他们之间真的只是表兄妹关系,不是你想象的那样。”

“可如果真像你说的,他又为什么要骗我?”

“这个嘛”,百里想起来宇文翔的话,说道“他也许觉得你在他身边容易受到伤害,所以……”

夏岚像被无声的雷劈中,一时无语,心中思绪万千,难道……真的是这样吗?

“如果你相信我所说的话,就去找他谈谈吧,现在他估计也就听得进你说的话了”

“好吧”,夏岚想了想,“但你要知道,我没有资格替他做选择,更没有理由强迫他。”

百里说,“我知道,只要他接受已经发生的事,告诉他,我们一直会在他身边。”

“我试试吧”夏岚点头答应。

11、

傍晚,夏岚来到宇文翔家门外,轻轻地敲门。

好一会儿,门开了,她看到宇文翔的爸爸宇文浩,只见他比上次见到苍老多了,脸颊浮肿,眼眶深陷,不禁有点吃惊。

宇文浩也很惊讶,不禁问“来找宇文翔吗?”

夏岚不知该怎么回答,随便编了个理由,“宇文翔今天没上学也没请假,老师要我顺路过来看看。”

宇文浩忙说“是这样啊,快请进。”

把夏岚让进门,然后指了指宇文翔的房间,“他就在房里。你们慢慢聊,我去阳台浇花。”

宇文浩脸上硬挤出笑容,说完上楼去了。

夏岚轻轻地敲着房门。

宇文翔没好气地说,“能不能让我静一静,不要烦我。”

夏岚忙说,“我是夏岚。”

宇文翔沉默了一会儿,“你找我做什么?”

“我能进来吗?”夏岚小心翼翼地问。

“你走吧,我现在没心情聊天。”宇文翔不想他看到自己颓废的样子。

夏岚却没放弃,在门口的木地板上坐了下来,自顾自地说到“百里把你的事都跟我说了,我能理解你的感受,我也曾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,但生活总要继续,你妈妈也不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吧?”

宇文翔沉默不语,眼眶却红了。

“不管怎样,你还见过你妈妈,有过那么温馨的回忆,而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爸爸,除了他的照片……”夏岚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遗憾。

“为什么?”宇文翔好奇心大起,忘了自己的痛苦。

夏岚望着窗外的渐深的夜色,仿佛想起了很遥远的事情,“我爸爸是个消防员,得过各种荣誉,据我妈妈说,就在我刚满一岁那年,他突然接到任务,说市中心的一栋居民楼失火了,要去救火。本来那次行动很成功,爸爸接连在火海中救出了七个人。

但就在火势越来越大,营救越来越难时,他听到了火海中男孩微弱的啼哭,同行的消防队员却都没听到,一起劝他不要去,因为浓烟滚滚,随时可能坍塌,而且一切可能只是他的错觉。

可他相信自己确实听到了哭声,执意要去救,最后他确实救出了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,但他却……”夏岚哽咽了,一时不敢再说下去。

“你爸爸怎么了?”宇文翔听到这里,忍不住问。

夏岚深吸了一口气,继续说道“最后他却被坍塌的横梁砸中,永远地离开了我们……”

接下来是死一样的沉默,宇文翔没想到夏岚还有这么伤心的往事,过了好久,夏岚继续喃喃地说道,“其实他当时本可以离开,没有人会怪他,他可以假装没听到,这样他会是英雄而不是烈士,他会得到荣誉和奖章,他会是一个好爸爸,我们一家三口合家欢乐,但是他没有,他抛下了我们母女两人,撒手而去。”

宇文翔听着,也心如刀绞,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。

“你知道吗,从小到大我都在恨他,恨他从来没爱过我,从来没有想到过我,居然为了救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小男孩而抛妻弃子……别人都说他是英雄,在我心中他只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。这种恨在我心中生根发芽,直到三年前……”

“三年前发生了什么?”

“三年前的一个下午,有一个20多岁的年轻男子找到我们家来,原来他就是当年那个最后被我爸爸救下的那个男孩。他跟我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,他说他在火中绝望地哭泣,烟雾越来越浓,他以为自己将要葬身火海,而这时我爸爸去救他,在坍塌的横梁砸中他的那一瞬间,爸爸把他抛了出去,最后他只是受了轻伤,在医院休息了一天以后他返回火灾现场,看到了爸爸的遗体。他发现爸爸在最后被火海吞没时他手里还死死握着什么,,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他的手掰开,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,竟然是一块怀表,至此以后他将这怀表随身携带,就好像是他的护身符。但现在他觉得毕竟这是我爸爸的遗物,应该还给我们,于是他辗转找到我们,交给了我,而我打开怀表的那一刻,我却看到了……”

此时夏岚已泣不成声,再也说不下去。

“看到了什么?”宇文翔急忙问。

“我看到里面是我的照片,我刚满一周岁时照的的照片,原来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想到的只是我……”夏岚哽咽着说不下去,好一会儿才平复,“我才明白,他不是不爱我,不是不在乎我,只是在面对火海的那一刻,他知道,有人比我更需要他……”

宇文翔把门打开,看到夏岚伏在地上,泪水一滴滴地在地板上,他忍不住蹲下来,抱住她,两人相拥而泣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宇文翔想起什么似的说“抱歉之前说了那些伤害你的话,我不是有意的”

“我知道”夏岚擦干眼泪,站起来“我只想告诉你,不论你以后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,我都支持你,无论你是不是猎妖师,我都一直会在你的身边……”

“谢谢你……”宇文翔呆呆地望着她,再也说不出一句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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